中东"美式民主"推行失败：仍需"强人政治"

巴沙尔获俄罗斯及伊朗支持 叙政权稳固

先看叙利亚。截至2014年6月23日，约1300吨叙化武及原料在中、俄、丹、挪4国军舰护航下全部运离，交由美、英和芬兰销毁，延亘近一年的叙化武危机逐渐平息。目前，叙内战已进入第4个年头，但巴沙尔政权的韧性超出西方意料，反倒是摩萨德前高官早就断言巴沙尔“撑几年没问题”，因为其手中还有不少“好牌”。

一方面，叙反对派一盘散沙，内讧不已，ISIS的“搅局”更加剧了前者内部矛盾。据说，叙当局弃守东北部地区，就是给反对派腾出“火并空间”。另一方面，巴沙尔得到中东什叶派（包括其所在的阿拉维派）力挺。英媒披露，伊朗向前者提供了上百亿美元的能源、资金和武器，约4000名伊朗革命卫队士兵入叙参战，8000余名黎巴嫩真主党民兵也赴叙助阵，宣称要“打碎极端逊尼派分子的脊梁”。2013年6月，真主党民兵与叙军联手夺回边境重镇古赛尔，毙伤反对派武装1500多人，扭转了战场颓势。伊拉克马利基政府则因担心叙逊尼派掌权对己不利，默许伊朗过境空运援助叙当局，不少伊拉克什叶派信徒先在伊朗接受武器和训练，再由真主党接应，绕道黎巴嫩（注：叙伊陆上口岸已被反对派控制）入叙参战。

而俄罗斯不仅在外交上庇护叙当局，还保留塔尔图斯作为海外基地，并向叙方供应军火。有分析称，一旦叙当局订购的米格29战斗机、雅克130战斗教练机、Kh-31系列空射反舰/反雷达导弹、“红宝石”反舰导弹和S-300防空系统全部到货，并形成战斗力，叙军的“攘外安内”能力将显著增强。另外，俄政府还答应给巴沙尔政权1.75亿欧元(约合人民币14.8亿元)资金。今年6月，逐渐掌控局势的巴沙尔又一次赢得连任。

塞西上台铁腕反恐 埃及重获美国支持

再看埃及。2013年7月穆尔西下台后，埃安全局势不断恶化，与“基地”组织有关的宗教极端武装“耶路撒冷支持者”频繁发动袭击，造成500多人死亡。同时，2013年埃债务额突破2400亿美元，失业率达13.4%，4成民众日生活费不到2美元。这种情况下，“民生优先”压过“民主优先”，军界强人塞西上台变得水到渠成。大权在握的塞西铁腕反恐，仅今年3至7月，埃军警就在西奈毙俘106名极端分子。6月，美国宣布将5.72亿美元援款和10架“阿帕奇”武装直升机交付埃军，帮助后者反恐。沙特等海湾国家，也拿出超过120亿美元的巨额援助力挺塞西。

从表格中可看出，6国中，埃及版图名列前茅，人口是其他5国之和，经济总量稳居首位，其“块头”决定了该国“治则大局可控，乱必殃及四方”。一个强大稳定的埃及，不仅能确保苏伊士运河安全，还可充当“防火墙”，遏制利比亚、索马里和地中海东岸（黎凡特地区）的极端势力合流。而鉴于和埃及多次开战的教训，以色列也被迫放弃扩张政策。正是埃及这颗“定盘星”发力，脆弱微妙的中东地缘政治平衡才没被完全打破。

伊拉克民众“怀念萨达姆” 政局不稳

再看伊拉克。由于派系斗争、宗教冲突和库尔德人独立倾向加剧，加之ISIS趁乱兴起，伊政府陷入“不集权无法反恐，集权则激化矛盾”的两难境地。2006年上台以来，握有实权的总理马利基专制趋势明显，他打击政敌，任人唯亲，还组建了听命于他的特种部队，目前正是这支兵力逾万的劲旅死守着巴格达。而趁着ISIS威胁巴格达之机，马利基力推全国进入“紧急状态”，以攫取更大权力。未来，伊拉克或将再出现一位拿破仑式的独裁者。2013年恰逢伊战10周年，许多伊拉克人表示“怀念萨达姆”，而无论拥戴强人上台，还是追忆往昔，反映的都是当地民众“乱极思治”的普遍心理。而以这3国回归威权统治“旧秩序”为标志，蔓延数年的中东“政权更替潮”逐渐降温，地区格局亦有望恢复常态。

地区干涉行动“后遗症”凸显 危害较大

中东剧变后，多数阿拉伯国家陷入动乱，土耳其和以沙特、卡塔尔为代表的海湾国家却安然无恙，地区影响“看涨”。于是，这些国家一改稳健低调政策，纷纷举起地区干涉主义的“大棒”。2011年3月至今，沙特等国不仅出兵镇压巴林什叶派，“调停”也门危机，还加紧遏制伊朗，促使阿盟同意对卡扎菲政权动武，并大力援助各国反对派，甚至向ISIS提供资金。土耳其则率先要求穆巴拉克下台，参与推翻卡扎菲，还高调支持叙反对派，摆出武力介入叙内战的架势。

虽然风光一时，但2013年以来，前者发起的地区干涉行动却因3件事遭受重挫：一是巴沙尔政权“危而不倒”，尤其美国拒绝对叙动武，令土耳其和海湾国家进退两难。二是穆尔西政府被推翻，不仅让土耳其、卡塔尔的“前期投入”打了水漂，还因沙特、阿联酋等国支持塞西，导致这些国家“互掐”。三是伊朗新总统鲁哈尼就职后，伊美互动增多，而土耳其和海湾国家的影响力却被削弱。

中东多国回归“实用主义” 力求自保

地区干涉行动的“后遗症”日渐凸显，也令这些始作俑者始料未及，特别是土耳其，截至6月，滞留该国的叙难民已超百万，土政府备感“压力山大”。而得到叙当局支持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则与土军摩擦不断。在利比亚，各路诸侯拥兵自重。7月6日，利安全部队与民兵在首都激战6小时。而2013年7月，该国东部民兵封锁4座原油出口港，导致该国原油日产量锐减至15万桶，经济损失180亿美元。另外，利已沦为恐怖主义“重灾区”，2012年9月11日，包括大使在内的4名美国人遇袭身亡，大批利武装分子还经土耳其入叙参战。而近来风头正劲的ISIS，也将矛头指向昔日“东家”。据外媒报道，因伊拉克边防军撤走，沙特紧急部署3万大军保卫本国“免受恐怖威胁”。

眼看“养虎成患”，土耳其和海湾国家开始回归实用主义老路。不久前，土外长低调承认叙政治转型应包括巴沙尔在内，沙特也宣布缩小同西方在叙问题上的合作规模，“国际反叙联盟”趋于瓦解。2013年底至今，土外长、总理埃尔多安先后访问伊朗，请求伊方出面调解紧张的叙土关系。今年2月，沙特国王撤换了支持叙反对派的班德尔亲王，转而启用主张反恐的纳伊夫亲王，阿联酋也对7名参与叙内战的恐怖嫌犯进行审判。卡塔尔则在2013年6月塔米姆成为新埃米尔后，主动向塞西政权示好。而以色列在周边各国陷入动乱后，同样力求自保，加之目前巴以冲突升级，其更无暇管“他人瓦上霜”。种种迹象表明，中东风靡一时的地区干涉主义正日渐退潮。

普京以叙为筹码 换取美在高加索让步

有专家指出，普京之所以力图将解决叙危机的钥匙握在自己手里，主要是想以此为筹码，换取美国在高加索一揽子问题上的让步。北高加索素来被中东恐怖分子视作“第二个阿富汗”，曾有500多名阿拉伯武装分子在车臣参战。而ISIS内则活跃着一支人数近千的北高加索民兵分队，由车臣人阿布•奥马尔指挥（其据说已升任ISIS军事总指挥官）。面对恐怖分子跨国合流的巨大威胁，俄罗斯很难置身事外。众所周知，俄罗斯与西方的角力场不仅在欧洲（西线），还包括毗邻中东的高加索-黑海-中亚地区（南线）。为保南线无虞，近20年来俄不惜在该方向发起4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两次车臣战争、俄格冲突、进占克里米亚）。而叙利亚情况更特殊，冷战结束至今，俄罗斯先后失去伊拉克、利比亚、也门等多个盟友，巴沙尔政权实际上已成为俄在中东最后的战略依托，“保护叙利亚就是保卫俄罗斯”的主流观点在俄精英阶层深入人心。

叙利亚除对俄具有重要军事、政治价值外，还蕴含着巨大经济利益。目前，俄对叙出口（含军火）、投资超过500亿美元，若巴沙尔政权垮台，不仅这些生意要泡汤，叙新政府还可能同意廉价的卡塔尔天然气经该国输送至欧洲，此举将使俄对欧能源出口遭受沉重打击。叙危机关乎自家经济命脉，俄方岂敢掉以轻心？此外，俄罗斯还努力修复与埃及、伊拉克等“老友”的关系。今年2月塞西访俄时，普京明确支持前者上台，并与之签下20亿美元军火大单。而在伊拉克马利基政府缺枪少炮的节骨眼，俄方火速运来多架苏-25攻击机和米-28武装直升机“救急”。

中东难被外国势力掌控 仍暗藏危机

除俄罗斯外，欧盟、中国、印度等域外大国或国际行为体，也在中东事务中发挥着独特作用。不过，中东这片广袤的土地，注定无法为任何一支外部力量独自掌控，域外大国在中东“一超多强”的格局或将长期保持。同时，“山中无老虎，猴群频内斗”的现状，又导致中东权力结构更趋碎片化，教派/民族冲突、地方割据、贫富分化、恐怖主义相互交织。ISIS骨干成员中，有许多过去养尊处优的前萨达姆政权军官，他们宁与极端宗教分子为伍，也要复辟逊尼派统治。而在叙利亚，巴沙尔的表弟拉米•马赫卢夫身价达50亿美元，掌握着叙6成经济产值，被斥作“国家的小偷”。由于社会结构固化，多数民众缺乏上升空间，许多国家的反对派力量就像泼过油的干柴，丁点火星便会燃起冲天烈焰。

“贫穷引发动荡，内乱加剧贫困”，今天的中东，到处都上演着类似的恶性循环。尽管“政权更迭潮”已降温，但中东地缘政治版图仍将继续演变。不过，纵观该地区历史，从来都是螺旋式前进的过程，正如一句阿拉伯谚语所说，“事情结局必定美好，若不美好，那么这还不是结局”，而阿拉伯世界寻求复兴的努力，也会在曲折中进行。

参考资料：

1.路透社：《Israeli general says Assad could survive in Syria for years》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3/09/18/us-syria-crisis-israel-idUSBRE98H09H20130918

    2.《彭博商业周刊》：《Maliki Rejects Ceding Power as Kirkuk Is Hit by Blast》
http://www.businessweek.com/news/2014-06-25/maliki-rejects-to-relinquish-power-as-sunni-militants-fight-on

    3.雅虎新闻：《East Libyan rebels to end oil port blockage within days: senior leader》
http://news.yahoo.com/east-libyan-rebels-agree-end-oil-port-blockage-201341924.html

    4.英国《THE WEEK》周刊：《Saudi Arabia rushes troops to border after Iraqis pull out》
http://www.theweek.co.uk/world-news/isis/59272/saudi-arabia-rushes-troops-to-border-after-iraqis-pull-out

    5.沙特“阿拉伯卫视”：《ISIS has reached the border of Saudi Arabia》
http://english.alarabiya.net/en/views/news/middle-east/2014/06/27/ISIS-has-reached-the-border-of-Saudi-Arabia.html

    6.美国广播公司：《Analyzing Russia's Support for Syria's Bashar al-Assad》
http://abcnews.go.com/International/analyzing-russias-support-syrias-bashar-al-assad/story?id=22534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