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解巴黎恐袭案背后的恐怖活动新趋势

海量情报导致“噪音比信号多”

巴黎血案发生后，一个困扰人们许久的“老问题”再次凸显：为什么这些惨烈的恐怖袭击总是很难“扼杀在摇篮里”呢？

美联社2015年1月9日报道，法国总理瓦尔斯接受采访时承认情报工作“存在缺陷”，导致巴黎上演“危情3日”，并造成至少17名无辜者丧生。而据西班牙《独立报》1月9日报道，血洗《查理周刊》编辑部的恐怖嫌犯（注：两兄弟，分别是34岁的兄长萨义德和32岁的弟弟谢里夫）就出生在巴黎，拥有法国国籍，而且熟悉地形，法语流利。弟弟谢里夫因20岁出头就加入极端组织“巴黎19区伊拉克分队”，很早便被法国安全部门盯上，但案发前，这哥俩却被视为危险性较低的“前圣战分子”而未予过多关注。

法国反恐官员告诉媒体，列入法国政府监控“黑名单”的潜在恐怖分子及其支持者多达数千人，若对一个人实施24小时追踪，必须部署15到20名特工，这意味着监控所有“黑名单”人员就要动用数万人力，而负责本土反恐的法国国内安全总局还不到4000人。

美国中央情报局前反恐负责人查尔斯•法迪斯说，监控可以搜集到有价值的信息，但“在我的职业生涯里，不记得有哪次阴谋是纯粹靠分析通信情报挫败的”。英国安全局局长安德鲁•帕克也表示，“虽然我们竭尽全力，但要阻止每一次袭击是不可能的”。事实的确如此。从技术层面看，即便捕捉到可能发生恐怖袭击的蛛丝马迹，要短时间内分析、梳理海量的人力和电子情报，目前仍是一桩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用情报界行话来讲就是“噪音总比信号多”。

麻痹大意和移民问题是“定时炸弹”

从社会防范层面看，欧洲自2004年马德里恐怖袭击、2005年伦敦恐怖袭击以来，已近10年未遭遇伊斯兰恐怖分子大规模袭击（注：2011年奥斯陆惨案系本土极右翼民族主义者制造），难免放松警惕。虽然法国在2014年圣诞节前后曾调兵上千全境布防，但没料到恐怖分子会等到假期结束、防备松懈时才动手。

2014年12月15日，澳大利亚悉尼发生咖啡馆人质劫持案，造成包括恐怖分子在内的7人伤亡。而据美国广播公司报道，被击毙的恐怖嫌犯莫尼斯因涉嫌诈骗，1996年逃到澳大利亚，并靠神职人员身份获得庇护。2000年，伊朗曾要求引渡莫尼斯，却被澳方以“两国未签署引渡条约”拒绝。外媒评论，悉尼恐怖袭击案让澳大利亚“带有政治动机和过分自信、宽容的移民政策”面临巨大挑战。

另外，从袭击者角度看，恐怖分子本土化、“独狼化”和身份多元化（注：如军医、神职人员、商人）趋势明显，这些因素无疑加大了对其追踪和抓捕的难度。历数近5年来西方遭遇的重大恐怖袭击——2009年美国胡德堡枪击案、2011年挪威奥斯陆惨案、2014年澳大利亚咖啡馆人质案和这次巴黎血案，都是典型的“内鬼”作祟，而这些袭击发生前，情报部门很难察觉到明显征兆。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来自伊斯兰世界的移民不断拥入和前者的高出生率，穆斯林在欧洲人口占比持续增加，比如法国已达7.5%，德国和英国为5%。给大多数穆斯林贴上“恐怖分子”的标签固然荒谬，但因在西方一直处于社会边缘而备受歧视和排挤，该群体确实郁积了很大的不满情绪。此番制造巴黎血案的两兄弟，自幼遭父母遗弃，弟弟谢里夫26岁时还因涉恐入狱3年，他们的成长环境之恶劣可见一斑。据法新社报道，血案发生后，在巴黎以西的勒芒，有人半夜向一座清真寺投掷了3枚空包手榴弹。在法国南部的拉努韦勒港，有人朝一座穆斯林祷告厅的方向开了几枪。在法国东部城镇自由城，一座清真寺附近的烤肉店1月8日清晨发生爆炸，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恐怖袭击越来越重视宣传效应

以2011年奥斯陆惨案为肇始，近5年来恐怖袭击目标明显呈“回归传统”之势，即从袭击军警等强力部门，再次转向对民用设施和手无寸铁的平民开刀，比如商场（注：2013年肯尼亚“西门”商场袭击案）、教堂（注：2014年11月18日耶路撒冷犹太教堂血案）、学校（注：2014年12月16日，巴基斯坦塔利班袭击该国一所军队学校）、咖啡馆、杂志社。众所周知，这类目标通常防范较弱，实施犯罪易得逞，而且造成的伤亡和社会影响也大。

与袭击学校相关，恐怖分子开始将西方文化和媒体列为重点打击对象，同时更加注重思想战、舆论战、心理战。比如“伊斯兰国”公开斩首多名西方记者，就包含4重目的：一为报复欧美空袭；二为试探美国的反应和底线；三为破坏国际反恐联盟。还有一点则是通过残忍手段制造恐惧感，迫使西方媒体不敢再替空袭行动吹鼓呐喊。

尼日利亚恐怖组织“博科圣地”原意就是“西方教育的罪恶”，2013年6月至2014年11月，前者至少10次袭击该国的中学和高校，造成200多名教师、学生死亡。同时，“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还在互联网上招兵买马、宣扬极端思想。据外媒2014年9月报道，“伊斯兰国”针对年轻人心理，制作了精美的招募人员视频，并开发了在线游戏和移动应用，而该组织吸纳的1.6万名外籍武装分子，竟然来自全球90多个国家。

但恐怖分子也有失算的时候，制造悉尼咖啡馆劫持事件的恐怖嫌犯莫尼斯，曾企图借助传媒扬名立万，但当地电视台、电台大多没有如他所愿进行现场直播。而他用iPad联网在YouTube上传的人质讲话，也在30分钟内就被执法部门删除了。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还在新闻发布会上轻描淡写地评论莫尼斯：“这家伙没任何特别之处，一贯行为比较古怪，我认为不会有人愿意模仿他”。

新生代恐怖分子掌握网络技术 更难对付

随着时间推移，80后、90后乃至00后恐怖分子开始走上前台，他们不仅年轻，而且对互联网、移动传媒、黑客技术等现代科技了解和掌握得更深入，犯罪手法也相当老练。2008年孟买恐怖袭击发生前，藏身南亚腹地的恐怖分子、30岁的计算机专家扎拉尔•沙阿借助“谷歌地球”搜索行动路线，同时搭建了一个互联网电话系统，让电话绕道美国新泽西州接入接出，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位置。

具体到这次法国连环恐怖袭击（注：除萨义德和谢里夫兄弟外，还有一名嫌犯自首，他们的同伙阿美迪•库勒贝里与女友则枪杀警察，并劫持了一家犹太超市），5名嫌犯平均年龄28.4岁，最小的只有18岁，但其明显受过军事训练，枪械使用熟练，下手冷酷无情，而且事先做了周密策划。

《查理周刊》的一名记者说：“袭击者知道每周三上午10点编辑部要举行例会”。行动时，萨义德和谢里夫身着黑衣、头戴面罩，一度被路人误以为是反恐特警，直到他们朝受伤警察头部补枪，才暴露了真实身份。阿美迪和女友则佯装在街头发生口角，吸引警察上前调解，然后突然开枪。另据法国国际广播电台1月9日报道，赛义德2010至2012年在也门参加了“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的训练营，并与什叶派民兵作战。谢里夫则担任过极端武装的军事教官，善使包括AK-47在内的各种轻武器。

多数国家反恐斗争成绩显著 曾挫败多起恐袭

那么，恐怖主义的“毒瘤”难道就永无割除之日吗？当然不是。

首先需要说明一点，在许多国家，被挫败的恐怖未遂阴谋远多于实际发生的袭击数量。以法国为例，从2014年7月至今，法国或单独、或与他国联手挫败至少3起针对埃菲尔铁塔、卢浮宫、核电站的恐怖袭击阴谋。

而据2015年1月9日BBC报道，英国安全局局长安德鲁•帕克称，英国警方和军情五处在过去数月也挫败3起“基地”组织分支针对英国的袭击阴谋。另悉，俄罗斯2014年制止了60多起恐怖犯罪，包括挫败8起恐怖袭击，打掉恐怖团伙46个。伊朗近期也挫败多起“伊斯兰国”劫机阴谋。所以，人们不能因为百密一疏就丧失信念。

反恐获胜的关键是铲除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同样在恐怖袭击高发的中东，盛产油气的海湾各君主国却很少遭袭，除这些国家防范得力外，更重要的在于这些国家依托雄厚财力，推行高福利政策，从而维系了社会的长期稳定。

以色列反恐“绝活”值得借鉴

以色列面临的反恐形势一直很严峻，但该国自2005年至今却没发生过死亡10人以上的重大恐怖事件。究其原因，在于其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标本兼治的反恐举措。

目前，阿拉伯裔和其他少数族裔公民已占到以色列人口的25%，但犹太人占主体的以色列政府不仅没有歧视前者，反而在许多政策上对其倾斜。这些非犹太裔公民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待遇要比境外同族好很多，自身语言、信仰、文化、民族性也能得到尊重和保持，他们不仅极少被恐怖主义利用，反而成为社会发展和公共安全的建设力量。比如，以色列军队中大名鼎鼎的贝都因侦察营，就是一支由阿拉伯裔官兵组成的王牌部队。

以色列反恐意识已渗透到社会肌体的每一根毛细血管内。比如，以色列航空公司会向旅客出发地派遣经验丰富的安全官员，在登机前5小时内对行李实施开箱检查，甚至出境时也不例外。在以色列公共场合的入口处，包括商场、公园、车站、超市都会实行人身扫描式的严格安检，就连以色列的公交车门都安装了旋转护栏，司机有权拒绝和阻止可疑人员登车。

以色列的“预防性反恐”重在打入对手内部。据《耶路撒冷邮报》2014年8月披露，以色列国家安全总局（辛贝特）早在1996年就策反了哈马斯重要领导人哈桑•尤素福的长子，后者潜伏在哈马斯高层10余年，为以方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挫败多起自杀式袭击，包括用炸弹暗杀时任以色列外长佩雷斯的行动。

多年来国际社会的反恐实践证明，只要国家层面保持高压态势，社会层面群防群治、全民反恐，就能及时发现、扼杀恐怖袭击苗头，最终有效遏制恐怖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