坳下村血战：战士临终前还死死掐住敌人脖子

蔡老先生讲述坳下村血战。 深圳晚报记者 伊宵鸿 摄

东江纵队在战斗中袭击敌人。资料图

深圳晚报记者 伊宵鸿 江田力

在东纵边纵研究会会长蔡伟强老先生的记忆里,坳下村血战是东纵27场知名战役中，最为惨烈的一场，有20多名战士在那场战斗中壮烈牺牲了，日军也为此付出伤亡30多人的代价。这段历史差点儿尘封在岁月长河中，蔡伟强说是自己一遍遍查阅资料后，多次实地走访挖掘出来的。蔡伟强回忆说在一次北京历史图片展会上，巧遇了坳下村血战的亲历者王月仙，她当时是一名卫生员。在交谈中，蔡伟强再次清晰还原坳下村战役白热化的场景，并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份牺牲战士的名单。

炊事员一时疏忽暴露军情

在深圳市老干部活动中心,深晚记者见到了从事东纵历史研究的蔡伟强老先生，他戴着一个金属框的眼镜，文质彬彬。蔡伟强说自己一直对东纵历史很有兴趣，退休后专职从事东纵历史研究，早年他根据史料走访了东纵抗日的战场，并采访到一些当地老村民和东纵游击队员，据此整理出两本关于东纵史的书籍。

1938年，日军铁蹄从东北踏到了东江，惠（阳）东（莞）宝（安）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以曾生为总队长的惠宝人民抗日游击队和以王作尧为大队长的东宝惠边人民抗日游击大队武装抗日，炸桥梁、毁铁路、拔据点、杀汉奸，给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击。1942年初，曾、王部队已经发展成一支有1500人的队伍，由一个主力大队和四个地方大队组成，旗号也更名为“广东人民抗日游击总队”，那时驻守梧桐山的是惠阳大队，曾生亲自指挥这支队伍。

1943年2月，曾生要求惠阳大队派出一个独立小队，在梧桐山西南面开辟新的游击区，由特派员王慕同志率领，深入到接近深圳的坳下村一带活动。2月15日晚，王慕和小队长戴鼎率领独立小队和民运队、手枪组共50多人，趁着夜色，从盐田的南山翻山越岭，避过沙头角的伪军，于16日拂晓抵达径肚村，就近在丛林里休息，也就是现在梧桐山隧道西面入口附近。

2月17日傍晚，独立小队转移到了坳下村南面的铁门扇村（现坳下村门楼对面），向老百姓借灶做饭，由于司务长没有摸清情况，随便找了一户人家借灶，谁知那是一个伪保长的家。

伪保长开门后看到游击队员，表面上露出欢迎的姿态，很慷慨地让出炉灶做饭。晚饭过后，王慕带领队伍回到坳下村后山宿营。就在独立小队离开不久，这个伪保长偷偷溜出村子，连夜跑到距坳下村约十里地的深圳墟,向日军报告了独立小队的行踪。日军大喜过望，立即部署一百多名日军，第二天上午分别从沙湾和深圳墟两个方向朝坳下村扑来。

日军突袭坳下村游击队

坳下村村民邓钧华老人亲眼目睹这场战斗，当时他只有十三岁，正在村口玩耍，看见了几十个日军荷枪实弹突然闯进村里，也看到了独立小队来不及撤退，只见跑在最前面鬼子端起枪就射击，六个游击队员当场牺牲了。蔡伟强说邓钧华老人的回忆比较真实，可惜这位老人已经去世了，“我本想介绍他给你们认识，复述当时的战斗情景。”

其实从深圳墟出发的日军向坳下村发起进攻时，哨兵发现时日军已经逼近，战士只好化装成村民用暗号向后山叫喊。戴鼎还是比较有经验，听到暗号马上指挥大家向村后的屋头山撤退，带人居高临下扫射日本鬼子，日军伤亡30多人。

就这样，日军一直攻，游击队一直打，但是日军凭借人多势众，武器装备精良，一次次向山上疯狂地进攻。王慕身穿一件大衣，格外显眼，成为鬼子注意的目标，子弹集中向他射来，王月仙和警卫员朱仕明把他抬到一旁的芦箕草堆里救护，他满身鲜血，痛苦地吼了一声便牺牲了。

战斗从中午打到下午5时许，许多同志在战斗中负了伤，弹尽粮绝，和鬼子开始肉搏拼刺刀，刺刀拼弯了用枪托砸，枪砸断了用石头拼，有的战士被敌人刺中肚子，鲜血直流，仍然揪住鬼子的衣领，有的战士临终前，还死死掐住敌人的脖子……由于兵力过于悬殊，戴鼎和战士们全部牺牲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梧桐山麓。

战斗结束后，王月仙等五名非战斗人员被日军俘虏。王月仙告诉蔡伟强，当时天色黑了，日军想继续抓捕游击队员，又不敢贸然上山，就放火烧山。

深圳的二月，山上尽是干枯的芒草，一经点燃，火光冲天，十里外都看得清清楚楚。隐藏在密林深处的民运队员和手枪组的游击队员，一边扑火，一边在附近找有溪水的地方躲避。直到日军撤退后，绝大部分队员重新集结一起，挽扶着被烧伤的队员，连夜翻山越岭，回到盐田归队。一个姓王的战士是晚上跑下来的，惠东人，头发烧了一边，坳下村长收留了他，给他吃饭、医治，并在第二天把他安全送走。

18岁的王月仙虎口脱险

王月仙是东莞厚街人，被俘时只有十八岁，很是瘦小，和她一起被俘的有炊事员、警卫员、通讯员等。日军先把他们带到了深圳，关到一个柴房里。过了一周，天快亮时，王月仙他们趁着守卫睡觉之际，扒开柴房就逃跑了，因为跑的急，五个人出来就跑散了。

蔡伟强说自己问过王月仙“怎么能逃出来呢，没有人看你么”？王月仙回答“看的人睡觉了，柴房又非常烂，一扒就开了”，然后他们一伙人就赶紧逃跑。王月仙跑到半路碰到伪联防队，一伙人抓住她盘问，你这么早出来，做什么去。

这时候，当地一个老太太路过看到了，虽然不知道王月仙是什么人，但看她是个小姑娘，就骂那伙伪军，“不要抓她了，大家都是中国人，放了吧”，后来伪军也就简单问一下，把她给放了。王月仙自己跑回了盐田，另外四个人也陆续归队了。

邓均华老人说，坳下村战斗结束后，村里的几位长者谈论着白天的战斗，几个小孩跑去捡拾战后散落的弹壳，那天他也足足捡了两箩筐弹壳。日军还在坳下村四周设下埋伏，等着游击队来收尸，当地老百姓说近半个月都没有人敢来。

烈士遗骸到底埋葬在哪里了？为此蔡伟强特意查了资料，发现莲塘水库边有一排金塔，很像广东风俗里装骨头的塔，他怀疑这就是烈士遗骸，“我猜想是一些村民埋葬了无名尸骨”，蔡伟强找了很多名字列出名单，逐个核对，还是发现有些人名找不到。

在坳下村血战牺牲的革命烈士有王慕（惠阳人），戴鼎（大鹏镇人），黄锦添（龙岗南约村人），李永生（沙头角思上村人），何天胜、何铨、何明发、曾娇（沙头角人），林应(大鹏镇人)，黄生（事务长、籍贯不详），罗伟来、林根、罗泽民、朱罗（籍贯不详）等同志，还有一些其他烈士的名字，至今无法集齐。

来源：深圳晚报。